让人醉至深处的浪漫

　　五月份的武汉天气阴晴不定，像极了你的脾性，没人猜得到你下一秒会做些什么。撑着伞走在无人的小路，手边花儿开得正好，我抚摸着雨中的粉红，嘴里念出了你写的《说给自己听》：“如果有来生，要做一棵树，站成永恒，没有悲欢的姿势。一半在土里安详，一半在风里飞扬，一半洒落阴凉，一半沐浴阳光，非常沉默，非常骄傲，从不依靠，从不寻找。”很应景，我喜欢这封大概是你给自己的情书，我也喜欢你，毕竟你是教会我浪漫的女人。
　　第一次见你是在那梦幻的花镜，我看你披散着长发，眸中带情，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个老人在上谁的坟。当时的我不知道为何你眼中悲伤汹涌，只是觉得你仿佛早已不存在于这世间。你痛失了你最爱的人，你不哭不闹，身边的人也不敢离开你半步，他们沉默过，也曾经想过把你骂醒，可你还是那副样子，有气无力，苍白脆弱。
　　“花没有了,阳光下露出来的是一片黄黄干干的尘土,在这片刺目的，被我看了一千遍一万遍的土地下,长眠着我生命中最最心爱的丈夫。”你把你逆流成河的悲伤注入笔尖，就连泪落下的弧度都美得让人心酸。我体会不到你的绝望，所以心更紧地被你牵扯，我有点担心你，害怕让人预料不到的你。
　　我是个彻底的观众，而你把生前与荷西的故事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回放。你们做了好多事，快乐悲伤小别扭,因为太幸福，所以回放的时候更引人流泪。你赌气地剪掉长发，你们之间幼稚可爱的交谈，你多情地在他怀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“但愿人长久”……你们的日子过得清苦，可你却总能在生活中找到你所珍视的。我很担心，荷西走后的你该如何继续前行。我无法做出任何改变，只能看你痛苦地挣扎，看你心心念念着爱人，却又放不下已经老去的亲人。我想没人知道我有多心疼你。
　　你又透过房内的窗户窥视着这个孤独的世界，所有的眼睛都在暗中隐隐地盯着你，也牵扯着你想离去的心。“结婚以前，在塞哥维亚的雪地里，已经换过了心，你带去的那颗是我的，我身上的，是你。埋下去的，是你，也是我。走了的，是我们。”这是你写给荷西的，也是你写给自己的。不想荷西孤单地离开，也不愿自己孤单地留下，所以你用这句话告别这个世界，彼时的你已经随荷西一起去远行了。
　　在令人窒息的疼痛下，你还是无法放下你的父母，你决定回国了，回到那一片亲切的土地，尽管你知道那里抚慰不了你的心伤，就像我知道，即使无法改变什么，我也放不下这样潇洒浪漫的你。人的一生起起落落，有的人能坦然过去，有的人会望而却步，可我实在不知道还有哪些人能够像你一样，即使是崎岖也要走得漂亮。那不是苦中作乐的情怀，活得浪漫是你的本性。你有一个适合流浪的灵魂，温婉地依靠，叛逆地逃亡，孤独地远行。
　　雨下得有些大了，打落了柔软的花瓣，我仿佛又看到了你静静地靠在荷西身边，没有眼泪，就是简单的依靠，一如过去的年年月月。你慢慢地睡了过去，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，耳边有什么人在轻轻地唱歌———记得当时年纪小，你爱谈天，我爱笑，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，风在林梢鸟儿在叫，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，梦里花落知多少。